座落在中央大街上的马迭尔可以称得上是哈尔滨的极具特色的标志。不仅仅是因为其是盛名不衰的百年老店,不仅仅是因为其内里几乎称得上是经久不变的传统而又复古的犹如老旧车厢般的装潢风格,也不仅仅是因为其堪称中央大街一景的常年不分季节的在门口排队买冰棍的人群。于我而言,这些都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因为那无法替代的感觉和味道,让我即使独在异乡,看到“马迭尔”这三个字也会温暖得忍不住微笑起来。
说起最爱,非是马迭尔酸奶莫属。每次回家,非得去里面坐着吃上一碗不可。说是吃酸奶可绝不夸张:一个白色的粗瓷小碗里盛着一看便知其醇厚的酸奶,上面撒了一把砂糖。不等砂糖融化便用塑料小勺略微均匀一下。眼见着砂糖扯着晶莹的裙裾,一步步沉入一个名叫香浓的甜梦,不知是谁贪欢一晌。马迭尔酸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这砂糖,而且非得是砂糖不可。只有砂糖才能有这颗粒状的口感,却不至于粘滞腻人。爱甜的总要加上两三勺才好,至于我,一又三分之二勺正对:不会掩盖掉酸奶发酵过程中产生的浓郁的酸味,又不会因为太过酸臭而食不下咽。酸臭,是的。酸奶本该就是带着些许因发酵而存在的臭味才对,不然怎么体现出发酵的过程呢?每一道工序都会在食物上留下痕迹,发酵也不能例外。吃到最后,酸味会蔓延到嗓子里,即使加了砂糖也无法幸免。因为那种酸到略微有些沙嗓子的感觉所昭示着的纯正与浓郁才是马迭尔酸奶的魅力所在。而我正是迷恋这个太多的人承受不住而绝大多数的酸奶也无法做到的味道:那种丝滑中带着几缕甜丝丝的颗粒的、饱满而又浓郁的、香醇中带着无法掩盖的酸臭的味道。那种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最初的名为酸奶的味道。
据说,每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而我一直觉得,大约属于哈尔滨的味道也是如此,至少是哈尔滨冬天的味道。白色的雪覆盖掉一整个城市,偶尔裸露的墙壁就像是那些具有颗粒感的砂糖,柔焦在一片茫茫之中,让这座落雪之城不至于苍白得太过寂寞、寒冷得太过孤独。这座城,美得大气醇厚,不像那些江南水乡那么的纤细玲珑。他带着有别于京城的、充斥着西洋气息的端庄,在历史的洪荒里如此年轻却又有些沧桑的浪漫地婷婷着。锦帽貂裘的骄傲中存在着原始的放旷不羁的野性,街巷里传出的清清朗朗的读书声与西洋马车轧在面包石上的声音交融,就像是那一抹发酵引发的独特味道,在千百万座城市中独立于众。有人爱他,亦有人无法忍受,但却绝不会有谁认为他美的千篇一律、太过雷同。深爱也好,厌倦也罢,五湖人来,四海客走,他从来都选择了包容。他是共和国的长子啊!他是明珠。他打马穿行在钢铁丛林中,不与争锋。